1《公元》一九四四年,同盟国渐渐占了【上风】。
苏德战场,德军由相峙变为退却,《苏军》【转入】全线战略进攻。
北非战场,“沙漠之狐”隆美尔【终于】没能将他的胜利保持到底,他的兵团被逐出埃及和《利比亚》。盟军在经过艰苦反攻后成功地实施了【西西里】登陆。墨索里尼垮台。
太平洋战场,美军利用海空优势继续实施“越岛作战”。美军同顽强的【敌人】在南太平洋上反复争夺每一座具有战略《意义》的岛屿:瓜达尔卡纳尔岛、布干柴维尔岛、马绍尔群岛和马利亚纳群岛,美军伤亡惨重。
缅甸战场,史迪威指挥面貌一新的中国驻印军向日本人发起猛烈进攻。经过七个月《苦战》,【终于】兵临缅北重镇密支那城下。在印度东部的战略要地英帕尔,英印军第十四集团军顽强地抗击着日军潮水般的进攻。战场呈胶着状态。
世界战局的发展《促使》东条内阁下决心从旷日持久的中国战场脱【出身】来。但是这种解脱不是撤退,而是胜利。参谋本部根据大本营的指导思想,在原来计划摧毁《美国》空军驻华基地的设想【基础】上,增加了打通华北、华中和华南大陆交通线的作战《内容》,准备逼迫蒋介石政府和谈。这样,即使《将来》《美国》控制了太平洋,日本还能凭借其强大的陆军在中国大陆与美军对峙。
为保证上述战略意图得以实施,经大本营批准,日本军部下令抽调侵华【派遣】军主力组成战略兵团,冈村宁次大将任总司令,《另外》又从《本土》增调《十四个》师团投入战斗,总兵力达六十五万人。
该战役被命名为“一号作战”。
华盛顿。白宫。
罗斯福《总统》靠在他那张著名的轮椅上,神情疲惫,脸色憔悴。同战争爆发的两年前相比,这位六十二岁精力过人的《总统》明显地衰老下去,他那双时常闪烁着智慧火花的蓝《眼睛》也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仿佛快要燃尽的篝火。
战争【无情地】消耗了老人的精力。
《总统》面前坐着瘦高个哈里·霍普金斯,高级助理先生老是【不停】地擤鼻涕,把《一管》尖尖的长鼻子揉得通红。陆军【总参谋长】乔治·马歇尔坐在助理【旁边】的沙发上,翻阅着一叠《总统》已经审批过的文件。
《总统》召集他的《两位》助手来白宫是为了商讨关于太平洋战场局势的最新进展。
哈里·霍普金斯用手帕《捂住》他患伤风症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乔治,我真不明白,日本人究竟还有多少兵力能够投入太平洋战场?”胖子马歇尔【斜睨】了瘦高个助理一眼,双手一摊,回答道:“【亲爱】的哈里,你要是让我把他们那些拿木头枪的妇女也算上的话,大约还能召集到两千万到四千万预备队吧。”瘦子虚弱地呻吟一声,【转向】《总统》说道:“简直【不可】思议!《总统》先生,你都听见了吧?照这样打下去,光是打败日本我们就得准备牺牲五百万《美国》青年。还有欧洲,非洲!”他接着又哀伤地咕哝了一句:“我的天!这些该死的黄皮肤猴子!”罗斯福《平静》地望着他的《两位》忠实的伙伴和助手,心里泛起些许感激之情。如果《总统》是船长的话,那么他们就是船上的大副和水手长。他们同他站在一起,【协助】船长战胜惊涛骇浪,把《美国》这艘【大船】安全地驶向未来。但是他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仍然不动声色地《倾听》他们的谈话。
“《总统》先生,”马歇尔探询地望望罗斯福,后者用《眼睛》示意他讲下去。“陆军部的《报告》表明,自反攻南太平洋《以来》,美军伤亡【总数】已经超过十万人。仅瓜达尔卡纳尔岛《一处》,美军伤亡即高达《三万多》人,与被消灭的日军人数几乎相等。《这个》数字还不包括我们已经损失的四百架飞机,《两艘》【航空母舰】,和其它近百艘水面舰只。”“盟军其他战区【情况】怎样?”《总统》问道。
“中国战场的日【军正】在进攻,中国人似乎很被动,他们的军队正在后退。《东南亚》日军大部分集中在缅甸,史迪威和蒙巴顿正在拖住他们。”“你《认为》中国人能顶住吗?”“我相信只要他们愿意顶就一定能顶住,除非中国人自己想投降日本人。”“这些狡猾的中国人!他们总在那里等待和观望。”哈里·霍普金斯嘟哝了一句,又开始揉鼻子。
《总统》硕大的脑袋以及脑袋里的全部思想都被结实的轮椅《靠背》支撑着。他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了动酸痛的脖子,然后让自己的思路继续思索下去。
《美国》人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顽强而又陌生的【敌人】。战争初期的《困惑》并没有完全消除,日本人的勇敢、顽强和疯狂的战争精神至今仍然令《美国》人生畏。如果说所有的【白种】《民族》都曾经长时期地《沉溺在》《种族》至上的优越感中不能正视现实的话,那么《直到》“珍珠港事件”爆发之前,《美国》人还确信有色《民族》都是低能和不堪一击的,他们只该服从而不是对抗【白种】人。【事实】证明《这个》偏见是【陈旧】和有害的。日本人不仅顽强地表明了他们的军事潜能和《民族》优势,而且还成功地改写了大半个亚洲的历史。《这个》可怕的【事实】正好证明了了《美国》人的自高自大和愚蠢。日本人的【崛起】不仅是对英美的挑战,也是有色人种对整个【白种】《民族》的挑战。眼下《美国》《总统》迫切《需要》探究的问题在于:为了彻底【制服】《这个》野蛮好战和侵略成性的海盗《民族》,《美国》人究竟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包括还要牺牲多少《美国》青年的生命?
瘦子霍普金斯的那句话在《总统》心里重重地弹了一下,【激起】一股强烈的感情共鸣。正【因为】《富兰克林》·D·罗斯福先生是一位《总统》,而《总统》又是本国《民族》最高利益的代表,因此罗斯福就必须具有《美国》人的一切思想方式和行为特点。从【理智】上讲,罗斯福《希望》世界和平,《民族》平等相待,体现了人道主义的进步立场。但是从《美国》人的感情方式和《民族》偏见出发,他依然是优越的,白人至上的。当世界《民族》的差距未能在政治经济格局中被一步步【缩小】,世界文明的步伐未能协调统一起来时,《种族》歧视的【阴影】就【不可】能消除干净,大多数白皮肤的人类都无法从《种族》至上的优越意识中完全超越出来。
这就不仅仅是《美国》《总统》也是人类自身的历史局限。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乔在这方面应该做些【什么】努力呢?”《总统》微微向前探【出身】子,赞同《地说》。乔是史迪威的昵称,《总统》的思维之箭《一下子》就射中了靶心。
高级助理望着天花板,【终于】如愿以偿地打了个大喷嚏。他依然表情古怪地望着马歇尔,后者突然绽开一个明朗的微笑。
“《总统》先生,史迪威有份紧急《报告》。蒋委员长还有三十个师在云南接受美式装备,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这些部队投入战斗。史迪威《希望》《总统》催促蒋先生立即开辟怒江战场,以减轻英帕尔盟军的压力,否则中印公路要通过密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缅甸一共还有多少日军?”《总统》注视着他问。
“十个师团,将近三十万人。《其中》有七个师团正在进攻英帕尔。”【总参谋长】回答。
“英国人能《避免》上次在缅甸《出现》的《失误》吗?”“我想是的。蒙巴顿干得不坏,但是他《需要》有人从背后向日本人【猛刺】《一刀》。”瘦子助理将两粒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困难地吞咽,他说:“他是在等待《别人》的胜利,这、《这个》《老滑头》!”空气【冻结】了几秒钟。中国委员长的光头很可憎地成了会议【桌上】的众矢之的。
《总统》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势,提高嗓音对他的助手们说:“哈里说得对,既然这场战争是亚洲人强加给我们的,那么为【什么】让他们躲在后方而让《美国》士兵去流血呢?应该让他们统统上前线,强迫他们去,胜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乔治,你来起草一份电文。注意,要让那个耍滑头的东方人明白,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得到多少【回报】,否则他【什么】也别想得到。”重庆。黄山别墅。
日军开始“一号作战”之后不久,蒋介石委员长收到一封来自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的急电。
重庆。委员长阁下:……由于新编第一【军正】给缅甸日军以沉重打击,盟军《空降部队》已经威胁着第十八师团侧背,日本缅甸方面军主力被拖在缅北、英帕尔和阿恰布三个方向上,因此《希望》阁下对缅甸战局《予以》足够的重视。
我将慎重地【提醒】阁下,预料英帕尔和胡康《河谷》之日军必将求援,对此可能由怒江方面【第五十六】师团抽调兵力增援,《另外》第二、第三十三师团亦可能驰援。如果日军《攻占》英帕尔,盟军在缅北的胜利及正在修建的中印公路都将前功尽弃,《东南亚》局势必将再度陷入危机。
为此,我谨以《美国》《总统》的【名义】要求阁下:切望阁下立即下令云南方面Y军全线投入进攻,以促缅甸战局更趋有利发展……尊敬你的F·D·罗斯福(摘自《二次大战时期白宫实录》)委员长正站在山上揽月亭里同夫人谈话。他看过电报,【眉毛】跳了跳,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宋美龄《知道》她的伟人丈夫要发脾气了,就对左右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
蒋介石把电报连看两遍,然后愤愤地《揉成一团》,扔出亭子外去。他在【地上】踱了《几步》,《昂起》头,扶住手杖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灰的山。灰的水。在远处类似灰雾的朦胧天地间,《隐隐约约》能看到陪都《山城》起伏的身影。
委员长阴郁的目光在中国灰色的土【地上】逡巡。《这是》他的领地,他的世界,尽管这里发生的一切还远远说不上美好或者令人满意,但是《这个》国家究竟是属于他的,体现了他的意志和权威,因此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凌驾于他之上指手划脚。
一九四四年春节刚过,日军就突然从豫中发起进攻,同时华中、华南的【敌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日军进攻规模之大,攻势之猛为【抗战】《以来》所罕见。日军沿着公路、铁路和《水路》全面推进。在河南,中国守军【全线崩溃】,损兵二十七万,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上将殉国。在《洛阳》,第十五军《顽强抵抗》,已濒弹尽粮绝。三天前,委员长亲自下令撤换了一批败军之将,同时也枪毙了一批军官。
日军攻势有增无减。委员长密切注视局势发展,并对此深感忧心忡忡。他隐约意识到日本人这次来者不善。当然,委员长暂时并不担心日本人会【打到】重庆,他手中还有将近三百万军队,日本人没有那么大【胃口】。
但是《美国》《总统》的电报却在他心里【激起】【更大】的愤慨。
委员长确有一批部队在云南更换美式装备,接受训练,但是这些部队决不是装备起来替《别人》打仗的。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有备无患”,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倘若委员长同日本人【拼光】了本钱,那么战后且不说消灭共产党,就连任何一个地方军阀也不会拥戴他。如果【抗战】的结局是这样,那么再辉煌的胜利、不朽的业绩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中国军队是中国人的,中国军队该打【什么】仗和怎样打仗是中国人的事,《美国》《人有》【什么】权利干涉他并且逼迫他去向日本人进攻呢?
“娘希匹!哼,简直岂有此理!”委员长的怒气【终于】发作了。他脸色铁青,手杖在【地上】捣得咚咚响。愤怒使他不再顾及领袖《应有》的尊严,脏话冲口而出。
“大令!”等丈夫发泄一通之后,宋美龄才漫不经心《地说》,“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委员长【转向】夫人,他的目光狐疑中又添了《戒备》。“莫非你有【什么】主意?”宋美龄淡淡一笑,【避而不答】。这时恰好有一队《美国》运输机飞临重庆上空,《机群》的马达轰鸣震响大地,飞机机翼上的白星机徽格外醒目。
“我又想起开罗会议。”飞机去远后,宋美龄依然《遥望》天际,似有无限《感慨》《地说》,“那些《美国》人真是怪人,他们干吗非要把飞机大炮送给你而不是送给《别人》呢?”蒋介石怒气冲冲地反驳:“你别替他们说话!这绝不是他们可以对我发号施令的《理由》!”宋美龄收回目光,悲天悯人地摇摇头。“哦大令,你就去投降日本人好了,反正靠你是守不住江山的,对不对?”蒋介石突然【噎住】了。夫人的话道出了一个无情的【事实】,那就是世界局势渐趋明朗,日本人迟早会被打败,而战后亚洲最大的受益国只能是中国。失去了《美国》人委员长能独自支撑到【抗战】胜利么?
蒋介石迅速《冷静》下来。
同利益相比,尊严毕竟退居次要。委员长是政治家,政治家都是【理智】的产物而不是激情的产物。
“我倒要听听,夫《人有》何高见?”蒋介石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在开罗提出的那些《条件》,现在不是正好讨价还价吗?”宋美龄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回答丈夫。
蒋介石突然心有所悟,不由得暗暗发出一声《叹息》。【虽然】众所周知蒋宋联姻是中国政治的产物,但是很少有人研究过这种婚姻对中国政治以及对领袖产生的深远影响。婚姻不仅改造家庭和男女双方,而且使领袖的素质、观念、意识以及行为方式都逐渐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这种变化甚至超过其他环境的影响。
委员长《冷静》地微笑着,内心的风暴已经从【脸上】消失殆尽。他又恢复了作为一个领袖的威严与矜持。他收起手杖,挽起夫人的胳膊缓缓走出亭子。两人目光相遇,都发出会心的一笑。
这时秘书长陈布雷匆匆从山下赶来,委员长拉长声音吩咐他:“畏垒哪,下午叫何应钦商震来见我。”一九四四年三月二十七日,蒋介石委员长复电白宫,拒绝了《美国》《总统》的请求。
2蒋介石拒绝开辟怒江战场的《消息》传到缅甸前线的【时候】,史迪威正在孟缓以西三十公里的前沿指挥所里用早餐。他的《对面》坐着参谋长赫恩少将。史迪威把马歇尔的电报一连看了三遍,然后【递给】参谋长。
“上帝!”他摔下餐巾,做了一个愤怒的手势嚷道,“难道同日本人作战只是《美国》人的责任,而他的义务就是等待援助然后开一张收条?这颗该死的花生米!他干吗不为自己害臊?!”赫恩少将是个举止稳重头脑《冷静》的《美国》南方人。他看完电报,把最后一只煎【鸡蛋】津津有味地【咽下】肚去,才吩咐《勤务兵》把餐桌撤下去。
“将军,”他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安慰司令官,“你不《认为》蒋介石只是一个小角色吗?我敢赌一百美元,他一定会出兵的。”“托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咱们能【对付】他。”“你说说,这头老狐狸究竟想得到【什么】?”“《美国》的飞机、大炮、坦克。还有消灭共产党。”“他在敲诈《总统》?”史迪威猛然醒悟。
“我看是这样,将军。”赫恩《愉快》地《笑笑》,补充说:“据我所知,龙云曾在私下向多恩将军表示,如果《美国》人肯替他装备五到十个师,他愿意单独向怒江进攻。”“你是说我们应该利用他们的【矛盾】?”“正是这样,将军。至少我们在表面上要让他感到这种威胁的存在。”史迪威搔搔花白的头发,突然笑起来。他满意地【拍拍】参谋长的肩头,夸奖道:“托尼,你不应该呆在我这里打仗,你应该到白宫去搞政治。”一个《少校军官》钻进指挥部,气喘吁吁地《报告》:“将军,【敌人】的坦克出动了。”史迪威精神一振,叫道:“好哇,到底把他们赶出来了。”他抓起一架望远镜,匆匆吩咐参谋长:“托尼,你马上起草一份电报,把我们的意思告诉乔治。我得到孙立人的师部去看看,那些日本人可是鬼得很哩。”四月三日,《美国》《总统》复电蒋委员长,态度更加强硬。并暗示可能取消对重庆政府的一切援助。
当天晚上,中国外交《部长》宋子文代表蒋委员长向白宫提出《口头》抗议。
四日,《美国》政府拒绝了中国元首的抗议,并明确表示:“云南Y军应立即开辟怒江战场,否则将取消一切援助。”委员长一怒之下接连摔碎了三个茶杯和一只价值昂贵的明代宜兴紫砂茶壶,然后索性不予理睬。
十日,史迪威将军的参谋长托马斯·赫恩少将由缅甸【飞抵】昆明会同云南方面军(即Y军)美方首席参谋长弗兰克·多恩准将《召开》中美高级将领联席会议。赫恩少将代表史迪威将军宣布:将已经运抵昆明机场的空运分配额共计七百三十吨作战物资“全部封存【冻结】”,同时“单方面中止贷给中国作战飞机的合同,收回迄今已贷给的全部飞机”。更使人感到意味深长的是,《美国》方面还宣布:将考虑“重新把作战物资分配给那些愿意渡江向日本人进攻的军队”。
《这是》一种类似当代经济【招标】的“战争【招标】”,意在刺激中国政治家的竞争积极性。当天,龙云即在昆明表态,愿以五至七个师向怒江西岸进攻,《条件》是换得十个师的美式装备。
四川军阀刘湘、刘文辉亦有所动。
委员长没有《想到》《美国》人来了这样一手,自己《先软》了一半。他并不愿意得罪《美国》人,更不愿意看到美援物资落到自己对手手中,因此三天之后,重庆政府的军政部《部长》兼【总参谋长】何应钦将军便匆匆飞赴昆明,向中美将领宣读了委员长亲自签署的《中国远征军(Y军)怒江作战命令》。命令规定:中国远征军总司令由卫立煌上将代理,下辖第十一、第二十《两个》集团军及直属特种兵部队,共计十六个整编师(后增至十八个)和九个炮兵团,总兵力二十万人。上述部队最迟应在五月上旬到达怒江前线指定位置并准备渡江作战。
同时,何《总长》提交赫恩少将一份备忘录,要求美方为实施怒江战役承担下述责任:1·提供渡江工具,保证先遣部队五万人强渡怒江【天险】。
2·实施全天候空中掩护。
3·【派遣】美军炮兵部队《予以》配合。
4·提供远征军所需的全部作战物资补给。
美方迅速同意了中国政府的请求。四月十七日,赫恩少将代表史迪威在《中美怒江战役协议书》上签字。
这就是一九四四年中美关系史上著名的“怒江危机”。
蒋委员长在同《美国》人讨价还价中不光彩地丢尽了面子,他只好把对《美国》《总统》的强烈不满迁怒于史迪威和龙云。史迪威是《美国》《总统》派到他《身边》来的绊脚石,他暂时奈何不得,但是龙云却早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云南王”《一天》【不除】,委员长一日不得安宁。因此在【抗战】胜利的第二个月,委员长就迫不及待秋后算账,指示杜聿明在昆明发动大规模兵变,用武力把龙云【赶下】了台。
当委员长在重庆那幢豪华的官邸大发雷霆的【时候】,《美国》将军约瑟夫·W·史迪威却在弹雨横飞的缅甸热带丛林里度过了他第六十一个生日。
3怒江。腾北战场。
一九四四年二月,连日的大雾致使高黎贡山区天地混沌交通锁断,一架迷航的盟军侦察机【因为】燃料耗尽《不得不》在【腾冲】北郊简易机场里迫降,机上一名美军驾驶员和两名中《国情》报军官立即成为了日本宪兵的俘虏。
宪兵未费多少周折就从中国军官嘴里掏出了他们《需要》的情报。这架飞机的任务是将情报军官空投到高黎贡山区,负责与在该地区作战的国民党游击队(含预备二师、第八十八师和《三十六》师一部)进行联络。他们随身携带电台一部,并有最新编制密码本及怒江东岸中国军队编制表各一份。
这份从天而降的厚礼《使得》日本人大喜过望,【第五十六】师团新任师团长松山裕三中将命令炸毁飞机,将俘虏和文件秘密押送《芒市》。这天中午,当《浓雾》散去之后,【轰隆】一声【巨响】震动了【腾冲】县城。当地居民看见郊外有一架坠毁的盟军飞机正在熊熊燃烧,后来又有人在飞机残骸中找到三具烧得焦黑的军人尸体。
滇西。《芒市》。
《芒市》原来只是瑞丽《河谷》里一座傣族村寨的名称,“《芒市》”,当地《话意》即大象出没的地方。这里原是一片“瘴疠之区”,人迹罕至,野象出没,只在旱季的【时候】有汉人的马帮沿着山路到缅甸走私鸦片和玉石。滇西公路修通之后,一队队冒着黑烟的汽车不分白天黑夜地开过这里,把内地的食盐、布匹、酒运到缅甸,又把缅甸的橡胶、大米和《白糖》运回国内。汉人在《芒市》设立了政府机关,还有警察署、海关、兵站、税务、《医院》和【许多】商号【旅馆】等等,【短短】几年,《芒市》成了怒江西岸除【腾冲】外最大的边境城市。
一九四二年日军占领滇西,把《芒市》变成一座巨大的《兵营》。他们对原来的警察署进行了秘密改造,在铁皮屋《顶上》竖起【许多】【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网状】天线来。这些阴险的【金属】网络昼夜发出电波,监听和截获中国境内的通讯联络,破译密码,同时也负有干扰敌方通讯的任务。
这就是日本人设在《东南亚》最大的无线电监听站“《芒市》一号”机关。
“《芒市》一号”对于日军在中国战场和《东南亚》的军事胜利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到一九四四年二月之前,该机关通过昼夜监听中国境内主要是重庆发出的各种无线电讯号,截获【大量】情报,密码破译率为五分之一。这在当时《条件》下已属相当惊人的成就。当那架迷航的侦察机为日本《特工》《送来》一份沉甸甸的厚礼之后,《这个》机关的工作就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局面。到一九四四年五月,该机关一共破译怒江东岸发出的密码情报二百七十【余份】,破译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中国军方对此仍然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在现代战争中,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往往超过飞机大炮,《这个》【事实】早在二次世界大战初期已被美英德诸国所接受。我们只消回顾发生在一九四二年六月的中途岛之战,就会对此一目了然。在那场关键性的大海战中,日美双方都投入了自己的海军主力:日方拥有【航空母舰】六艘,其他各种水面舰只一百四十五艘;美方只有二艘【航空母舰】和其他二十六艘军舰。但是仅仅两天之后,占有绝对优势的日本联合舰队遭到惨败,损失四艘航母、四百三十架飞机和三千五百名官兵,《其中》包括数百名熟练的【舰载】飞行员。美方仅损失一艘航母。《美国》人【创造】《这个》惊人的海战奇迹的秘密在于:他们在一艘被击沉的日本潜艇“伊—60”里捞取了军用密码本并破译了敌方的全部无线电通讯。
一九四三年四月十六日,十七架美军战斗机截击了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的座机,原因依然在于美军【事先】截获并破译了日军密码。
中国人必将为情报工作的落后和疏忽大意付出《代价》。
4五月十一日凌晨一时,怒江战役全面展开。
在长达两百公里的怒江大峡谷的东岸,两千五百名中国工兵将【事先】准备好的渡江工具:橡皮舟、冲锋艇、汽油桶和竹筏子拖入吼声如雷的江水中。一百多名《经验丰富》的美军军官帮助中国部队实施了这场夜间渡江的战斗。《首批》【攻击】部队约两万人陆续从七个渡江点开始强渡怒江【天险】。
至天明,只有一名士兵不幸落水溺毙。
有【许多】次,他就那么守株待兔地站在中医学院门口守望着,更多的【时候】,也就是一种守望。这样的守望成了他在那最失落的日子里的一种生活《内容》,而多数的【时候】,他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章卫平回城后的日子过得很没有滋味,如同一颗生长在田野里的《高粱》,突然间失去了水分和阳光,显得【蔫儿】不唧的。
他的工作单位是省建委的机关,每个机关办公室里面都摆放着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长相》各异、但神情却相似的人,这些人被【人们】统称为机关干部。章卫平自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章卫平《每天》早晨《八点》走进机关《大楼》,晚上五点离开,日复一日,这就是他的工作。几个月之后,章卫平的脸就白了,是【那种】没生气的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不像他在农村的【时候】,不管是面对扩音器,或者是台下的若干农民,都是《需要》他放声高亢的,在农村那里天高地阔,《需要》他嘹亮的声音,那时,他是尽兴的,也是激情的。
没《想到》的是,他这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城市,农村本来就不属于他,他是属于城市的,他只能在城市里生活了。
他回城后曾经和父亲有过一次谈话,那时他刚回城不久,还没有到建委报到。父亲章副司令就快要《离休》了,这一阵子父亲心情很《抑郁》,也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于是父亲就很怀旧,六十多岁的父亲,已经到了怀旧的年龄了。
父亲说:你呀,不应该从农村回来,不让你当干部了,你就当个农民嘛,有啥了不起的。农民多好哇,也不用退休,只要还有点儿力气,就能《种地》锄地,最后死在田地里,那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
父亲一提起农村,【脸上】就呈现出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向往、有热爱,当然也有幸福,但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父亲十几岁离开农村,然后打了几十年的仗,父亲那时的战争是农村包围城市,他一直在和农村打交道,那时部队的骨干力量也大都是农民【出身】,其实父亲这一辈子一直在农村和农民打交道。就是部队进城,在没有仗可打的日子里,他管理着队伍,相对来说,也是一个半封闭的部队大院生活。军人是【什么】,那是泥腿子翻身当家做主的【一群】人,所以父亲生活在这些人当中显得很有生气,也游刃有余。现在父亲就要离开《这个》集体,注定了要过【那种】散兵式的生活了。父亲【终于】感到了失落,是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心情,父亲的目光中就有了【许多】焦灼的东西。
其实父亲才六十多岁,他对生命的理解是,六十多岁正是人生最成熟、最辉煌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离休》《报告》被送到了军委,然后他等着一纸命令,就《真正》地《离休》了。
父亲此时的心情和儿子章卫平的心情如出一辙,都有一种被生活抛弃的意味。章卫平何尝不想扎《根在》广大的农村,大展自己的《青春》年华呢。是现实中的形势让他失去了这样的机会,他怀恋从《大队》民兵连长成长起来的日子,以及他在农村美好而又真挚的初恋。那样的日子让他刻骨铭心。
也许他的身上继承了父亲身上【许多】【不安分】的基因,父亲十三岁扔掉放牛鞭,投奔了革命队伍,父亲那时的心里肯定是充满激情和向往的。他十六岁离开《学校》,毅然决然地要去越南,支援越南人民抗美的游击战,当然他没有得逞,他只能去农村了。他的心里仍然燃烧着火一样的《青春》豪情,正当他一路高奏凯歌奔着自己的理想前进的【时候】,猛然间他发现,【前方】的路断了,他只能另寻【出路】。
在机关工作的日子里,他找到了生活节奏,却找不到自我,他只能把【身子】耗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接听电话,填各种报表,然后大家聚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开会,会议的《内容》,他一离开办公室就全部忘光了,只剩下开会时的场面,那是怎样一种场面呀,喝茶的,看报纸的,小声交头接耳的,还有拿着记录本【胡写】乱画的。他《知道》,每个人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这种会议上,都各怀着心事打发着上班内的八个【小时】的时光。
章卫平在机关里生活,有一种上《不来》气的感觉,他压抑、难受,恨不能推开窗子《冲着》窗外大喊大叫几句。
办公室里的于阿姨,已经坐了大半辈子的办公室,她对机关的一切是早就游刃有余了。于阿姨的鬓边都生出了一些【白发】,于阿姨的办公桌是和章卫平的办公桌对在一起的,她《每天》都要无数次地和章卫平面《对面》。
于阿姨最大的爱好就是织毛线活,这时办公室的门一定是要【关上】的,那些毛线就《放在》抽屉里,在织活时,针哪线呀地就从抽屉里拿出来,如果有领导突然进来,或者有人到办公室里办事,于阿姨《手往》下一放,肚子往前一腆,那些毛线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被【关在】了抽屉里。
于阿姨织毛线活时很利索,一边说话,一边工作,两不耽误。她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展开的材料,以及各种机关报表,笔是拧开的,横在【桌子】上,只要她把【手里】的毛线活一放,马上就变成了《勤奋》的工作者形象。
她还是个热心的人,章卫平【刚来】机关工作不久,她就和章卫平混得很熟了,并深谙章卫平的私人生活。
她说:小章,你都二十大几的人了,咋还不搞个对象呢?我可跟你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章卫平望着《眼前》的于阿姨,愣愣地看着她。
于阿姨又说:你有没有对象我一看就《知道》,你看你平时连个电话也没有,下班了也不着急回家,也不往外打电话,你还说自己有对象?
于阿姨的《眼睛》是不揉沙子的。
于阿姨还说:小章啊,你和我儿子一样大,我儿子都结婚两年了,我都快抱孙子了,明年我就退休了,回家抱孙子去了。你看你《条件》多好哇,父亲是部队的高干,本人呢,又是党员,又是干部,你现在是副科吧,才二十多岁就干到了副科,还当过公社一级的干部,我都要退休了,才享受个正科待遇,你比我强多了,【以后】你肯定很有前途,退休前干个厅长、局长啥的肯定没回题。
章卫平听了这话,只能苍白地冲于阿姨笑一笑。
于阿姨的热情受到了鼓励,她马上又说:小章呀,你要信得过我,过两天就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也是机关干部,她也是干部家庭,只不过他父母没你父亲官大,不过这也【不要紧】,干部家庭的孩子嘛,肯定有共同语言。
章卫平【不置可否】地又笑一笑。
于阿姨又说:你看你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呢,有啥不好意思的,现在都八十年代了,都快实现四个现代化了,你还不好意思,真是个好孩子。
于阿姨说完这些话后,章卫平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突然有《一天》下班前,于阿姨神秘地冲章卫平说:小章,你下班时别急着走,有《好事》。
下班的时间到了,《别人》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于阿姨了,他以为于阿姨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便等着。于阿姨不紧不慢地看了看手表,这才把手中的毛线活放下,站起身来,神秘地冲章卫平说:等一下儿,我就回来。
于阿姨出去了,很快就又回来了,她的身后多了一个姑娘。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纯,看见章卫平时还红了脸,然后就让于阿姨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一直低着头,用手捻着自己的衣角,再也不想《把头》抬起来的样子。
于阿姨就说:小章,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对象,她姓王,叫王娟,在卫生厅工作,父母都是卫生厅的干部。
说完这些,又冲王娟说:【小娟】,小章可是我们机关的好《小伙子》,你可别错过这样的机会。【情况】我都跟你介绍过了,你们谈吧,我先走了。说完背起包,【走到】章卫平《身边》时,还爱抚地拍了一下儿章卫平的肩膀道:你是《小伙子》,主动一些。
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一笑,【打开门】,又把门重重地【关上】,于阿姨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屋里《一下子》就剩下了《两个》人,《直到》这时章卫平才认真打量《眼前》的王娟。他看王娟第一眼时,并没觉出【什么】,他仔细去看时,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相识他【说不清】在哪儿见过她,待他又打量王娟时,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李亚玲的【音容笑貌】。《眼前》的王娟很像李亚玲,并不是长得有多像,而是神情,还有身上那个《劲儿》。记得在放马沟《大队》办公室时,他和李亚玲坐在炉火前,李亚玲也是《这个》样子,神情腼腆,脸红红的,《眼睛》却含着水一样的东西。此时,章卫平面对这一切,他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章卫平不说话,女孩子似乎就没有说话的打算,章卫平点了支烟道:你叫王娟?
王娟就点点头,手离开了衣角,《眼睛》望着《地面》的某个角落。
章卫平又说:你在卫生厅工作?
王娟又点点头。
问完这些时,章卫平似乎就没有话要说了,《眼睛》虚虚地望着王娟,在王娟的身后,李亚玲的影子深深浅浅地浮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美好而又纯净的初恋,不过,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时王娟说话了:于阿姨把你的【情况】都介绍了,我感觉挺好的。
王娟说完这话时,才快速地瞥了一眼他。他又有了【那种】置身《大队》办公室的感觉:《两个》人坐在炉火旁,炉火红红地映着《两个》人的脸,不过,此时横亘在两人《眼前》的不是炉火,而是两张【桌子】的空道。
《他吁》了口气道:噢,我下过乡,在农村干了好几年,刚回到城里没多长时间。
她说:我也下过乡,是《一年》前回来的。
他说:你也下过乡,在哪儿呀?
她说:在盘锦,海边一个渔村里。
两人一说到农村话《一下子》多了起来,不像当初那么拘紧了,他们都松弛下来。章卫平一想起农村就有说不完的话,从谈话中章卫平《知道》王娟是高中毕业后去的农村,在农村呆了三年,最后回城了。王娟说到农村时,也是一脸的向往,她回忆了【许多】当年他们知青点滴的《细节》,这些都是章卫平接触过的。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两人停顿下来的【时候】,王娟才【惊呼】一声:都这【时候】了,我该走了!两人从章卫平办公室走出来,来到外面的大街上,此时已是灯火阑珊了。
一辆【公共汽车】驶来,王娟冲章卫平说:再见!便匆匆跳上了车。车很快就开走了。他站在站牌下,一直望着【公共汽车】远去,王娟的《出现》,勾起了他曾经有过的初恋。他原以为生活变了,李亚玲在自己的脑子里慢慢淡化掉了,没《想到》的是,随着王娟的《出现》,李亚玲的影子更顽强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王娟身上的【某种】气质与李亚玲的《吻合》,这给章卫平留下了一定的《印象》。这么长时间了,其实他并没有忘掉李亚玲,【理智】告诉他,李亚玲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在他的内心,乡下的李亚玲仍顽强地活在他心里的最深处,如同一粒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开花、结果了。拔掉的只是枝桠,可那个《根在》他心里却越扎越深。他试图把这些完全从心里剔除出去,可换来的只是疼痛。
有【许多】次,他下意识地来到了中医学院【门前】,那些日子,正是李亚玲新婚的日子,她的脸孔潮红,神情幸福,【脸上】洋溢着一种【满足】的微笑。他在树后远远地望着她,他甚至暗自跟着她来到了菜市场,看到她买了一块豆腐,又买了《一捆》青菜,直觉告诉他,李亚玲《这是》结婚了,已经过日子了。李亚玲已经完全是城里人的形象了,她在菜市场里和那些农民刻薄地讨价还价。城里小女人的做派,无一例外地被李亚玲学会了,并发扬光大,她比城里女人还要像城里人。
当章卫平目送李亚玲【提着】菜匆匆走进中医学院大门时,他的目光被无限地拉长了。其实李亚玲一进门,拐了一个弯,他就看不见了。【虽然】李亚玲在他视线里消失了,但他仍然立在那里,向中医学院里面张望着。期待着李亚玲再一次走出来。他一方面《知道》,李亚玲买完菜之后就不会出来了,她会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围着】围裙,里里外外地忙着;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再一次看到她。
有【许多】次,他就那么守株待兔地站在中医学院门口守望着,更多的【时候】,也就是一种守望。这样的守望成了他在那最失落的日子里的一种生活《内容》,而多数的【时候】,他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他做这一切时,完全是一种下意识,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中医学院大【门前】的,从建委到中医学院,《需要》换一次车,他习惯了,这种习惯就成了一种自然。不管能否看到李亚玲的身影,只要在中医学院【门前】守望,他《一天》的生活《内容》才是完整的。有时他离开学院向军区大院赶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荒唐》,于是,他发誓,下次《不来》了。李亚玲已经不是以前的李亚玲了,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对于李亚玲《嫁给》张颂,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一天》上班的【时候】,他装作找人敲开了张颂办公室的门,他一眼就认出,张颂就是他【看望】李亚玲【那次】碰到的那位年轻老师。那一次,他《慌慌》地退了出来,心里面阴晴雨雪《地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自己觉得并不比张颂差到哪里去,张颂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干瘦、苍白,【袖边】或衣服某个地方永远沾着白色的粉笔屑迹,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那么有力地占据了李亚玲的内心。
从那【以后】,他不再到中医学院来了,他想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彻底忘掉。
可王娟不经意的《出现》,又一次让他想起了李亚玲。这时的章卫平有些信命了,就这样,王娟一点点地走进了他的生活。
第二天,他又见到于阿姨时,于阿姨两眼放光,神秘地对他说:小章,你对王娟感觉《怎么》样?那姑娘对你《印象》可不错,听说你们《昨天》聊得很晚?
章卫平只是笑一笑。
于阿姨就又说:你是《小伙子》,满意的话就主动些,人家毕竟是姑娘。
他还是笑一笑。
一想起王娟,他就想起李亚玲,《两个》女人交替地在他脑海里闪现着,他有时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于阿姨【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主动约请王娟的打算,【因为】【理智】告诉她,王娟就是王娟,她不是李亚玲。
又过了两天,他突然接到王娟的一个电话,她告诉他,说自己单位发了电影票,问他去不去。他抓着话筒的手竟有些抖,他没《想到》王娟会给他打电话,更没《想到》用这种方式约他。他有些犹豫,他在电话里听着王娟小声《地说》:你是不是不愿意见我呀?王娟的口气和李亚玲的口气也如出一辙,就在这时,李亚玲的形象又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仿佛打电话的不是王娟而是李亚玲。于是,他问了时间和【地点】。
在等待和王娟约会的过程中他竟有些兴奋,甚至还有些紧张。电影是晚上的,在《一天》的等待过程中,他的心情很好,甚至在办公室里吹起了口哨,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晚上,他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了王娟,电影院已经开始陆续地进人了,王娟【手里】拿着两张粉红色的电影票,站在灯下很显眼的地方。他看到王娟那一刻,心里面突然又凉了下来,王娟毕竟不是李亚玲,但他还是走过去。王娟也看到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很高兴的样子。
她说:你来了?
他冲她笑了笑。
她说:那咱们就【进去】吧。
他跟着她走进了电影院,找到了他们的座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前后左右》的座位都是王娟单位里的人,他们自然对王娟很【熟悉】,一边跟王娟打着招呼,一边很认真地研究他。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他和王娟的关系。
他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王娟也一脸羞红,她似乎怕他尴尬,《不时》地找一些话跟他说。
她说:在农村三年,我没进过一次电影院。
他说:我也是。
她说:农村放的那些片子,都是城里放过《一年》【以后】的,才轮到农村。
他说:就是。
……开演的铃声响了,灯暗了下来,接着就完全黑了下来。这时,他才吁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
她坐在他的《身边》,不动声色,极其温柔的样子,他能感到王娟的【身体】向他这一侧倾斜了一些,他能嗅到她【身体】散发出的女性气息,这样他的心里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李亚玲曾经也不定期地给他留下这样的气息,那时,他陶醉过、留恋过。
此时,【虽然】物事人非,却也有了一种他久违并【熟悉】的东西。他们的手无意当中碰了一下儿,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们《眼睛》盯着银幕,可注意力都在对方的身上。有几次,他《身边》的王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李亚玲。那一刻他完全放松下来,心里洋溢着巨大的幸福,仿佛又回到了农村,他们站在露天里看电影,他【死死地】握着李亚玲的手。正在这时,王娟的手无意当中又碰到了他的手,他一《冲动》就《握住》了王娟的手,然后再也没有【放开】,他【死死地】攥着,并且《越来越》《用力》。王娟最后伏在他的耳旁说:你握疼我了。
《直到》这时他才清醒过来,《身边》是王娟,而不是李亚玲的手,他马上松开了,为自己的失态感到脸红。过了半晌,王娟的手又试探着伸了过来,他再也没有握她的手。
电影散场的【时候】,突然而至的《灯光》让他回到了现实中。他别别扭扭地和王娟来到了电影院门外,她没说一句话,他也没说话。《身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她才说:电影《好看》吗?
他点点头答:还行。
其实他一点儿也没有看【进去】。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家住哪儿呢?我送你。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两人就那么【默默地】向前走着。路灯并不亮,《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一会儿拉长,又一会儿缩短。他走在乡村的土路上,他在夜色【掩映】下送李亚玲回家,那时,他总嫌那条路太短,他们经常相互送着,有时在李亚玲家和《大队》之间他们要走上几个来回。初恋是美好的,也是深刻的。有了这种感觉,他就完全放松了。两人的步子就有了一致性,走起来就和谐多了。
王娟离他很近,有十几公分的样子,他们的【身体】《不时》地、微妙地碰在一起。一阵风吹来,她飘起的头发能碰到他的脸。
她说:这夜晚真静。
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骑出很远了,还回过头望他们一眼。
他不说话,但感受到了王娟时时刻刻的存在。李亚玲以前在他《身边》走着时,也是这么安安静静的,有时他们好半晌也不说一句话,就那么【默默地】感受着。
在一幢楼前,他停住了脚步,他也立住了,两人面《对面》地立着。
她说:我到家了。
他望着她,这句话也多么像李亚玲说过的呀,在李亚玲家【门前】她也这么说,那时李亚玲家的狗会热烈地迎出来,此时,只是没有了那只狗。
她并没有急于走,李亚玲在当年也是这样。她望了他【片刻】,然后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你对我是【什么】《印象》,你还没说呢。
他反应过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王娟在灯影里是温顺的,如一棵柳枝在风中摇摆着,从头到脚都是那么温柔。
他说:啊,小王,你说呢?
他比她大三岁,《这是》于阿姨说的,于是他称她为小王。
他把《这个》球又踢给了王娟。
王娟用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面》,《这个》【动作】他是多么地【熟悉】呀!王娟低着头说:于阿姨把你的【情况】都说了,咱们也算见面了。我、我觉得你这人还行。
他说:那就行。
她飞快地望了他一眼,突然把一张纸片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扭着】很《好看》的【身子】,向楼门洞里跑去。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才看那张汗湿的纸片,那上面写着王娟办公室的电话和家里的电话。
楼上某个房间的灯燃亮了,想必是王娟到家了,他转过身向【公共汽车】站走去。那张小小的纸片一直捏在他的【手里】。他突然想起以前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名言:想治疗失恋的痛苦,那么你就恋爱去。
在那一晚,章卫平下定决心和王娟《交往》下去。
《公元》一九七三年即《中日》邦交正常化第二年,一批日本客人获准访问了中国的边陲城市昆明。客【人们】向当时的云南省革命委员会提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要求,《希望》允许他们到滇西祭一祭日本士兵的骸骨。《这个》要求被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据说【全体】日本人当即【失声痛哭】。
一九七九年之后,《越来越》多的外国游客来到云南,他们被允许到更多的地方【参观】和游览。但是凡事都有一个限度,开放的限定就定在昆明以西【三百多公里】的大理市。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更有南诏《古国》的遗址和五朵【金花】的故事蜚声中外,然而日本游客却个个愁眉不展。他们终日《翘首》西望,《茶饭不思》。莽莽苍山好像一道《严重》的历史帷幔遮断他们的视线。【临行】,日本人个个面西而立,《长跪》不起。
他们也是要到滇西【祭扫】亡灵的。
我头次听说这件事,曾经长久地为日本人的执拗念头《迷惑不解》。我以为战争早已成为过去,历史只不过是一缕轻烟。天空被阳光热烈照耀,大地到处有【鲜花】和绿草,那些日本人何以要【执着】地寻找失落的历史,何况是并不光彩并不荣耀的历史?
我回答不出。
准确说当时的我回答不出。我相信我现在的同胞大多数依然回答不出。
这便是后来不断《促使》我关注历史的一个原因。